专访中国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我译《阿拜》的偶然与必然
【原标题】我译《阿拜》：一种偶然与必然 专访中国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
2020年8月10日，是阿拜诞辰175周年，哈萨克斯坦把这一天定为首个阿拜纪念日。正是在这一天，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向全世界11位作家、学者、翻译家颁发了二级友谊勋章，因为他们在翻译、传播阿拜著作所做出的卓越贡献。中国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和92岁高龄的锡伯族翻译家哈焕章先生荣获此殊荣。>>>中国2名学者获颁哈萨克斯坦二级友谊勋章
近日，本报就此专访艾克拜尔·米吉提，分享他对中哈文学、电影方面的交流与合作的种种思考和见解。
近些年来，艾克拜尔·米吉提的小说集《瘸腿野马》、传记文学集《木华黎》、《艾克拜尔·米吉提作品集》（4卷）在哈萨克斯坦翻译出版，《木华黎》还被哈萨克斯坦译为俄文、英文出版，受到读者欢迎。受访者供图
问：据了解，这不是您首次获得哈国颁发的奖章，在此之前，您已获得“国际金质奖章”以及文化体育部颁发的奖状。这次的友谊勋章，和之前的相比，对您而言有哪些不同的意义？
答：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原因，勋章送达北京已是十月金秋，10月9日上午，由哈萨克斯坦共和国特命全权驻华大使柯依舍巴耶夫·哈比特，向我和哈焕章先生代表总统托卡耶夫颁发二级友谊勋章。
之前，2015年12月我曾荣获哈萨克斯坦金质奖章。2016年，荣获哈萨克斯坦文化体育部颁发的奖励证书。授奖词是这样描述的：“在哈萨克斯坦共和国独立25周年之际，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哈萨克斯坦共和国两国之间推进文化与文学交流所做出的贡献而颁发此奖，授予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学奖获得者，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祝您创作顺利，工作卓有成效。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文化体育部部长：阿·穆罕默迪乌勒2016年于阿斯塔纳”。
2018年10月17日由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时任驻华大使沙赫拉特·努雷舍夫颁发授予我的哈萨克斯坦外交部中哈两国建立外交关系25周年金质纪念奖章（授奖决定是于2017年6月23日做出的）。
获奖当然是一件愉快的事。1980年3月，我曾荣获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自那以来我获得了一系列的文学奖和其他奖项。那么，这一次由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授予我二级友谊勋章，即是对我个人翻译出版《阿拜》的褒奖，也是对中哈两国间文化交流交往的肯定，是在褒扬中哈两国间的传统友谊。
我相信，随着“一带一路”和“光明之路”的衔接，中哈两国民心相通会愈发持久深入。我作为一个中国作家，愿意为增进两国人民的友谊作出一己贡献。
问：1994年，您把《阿拜箴言录》翻译成中文，紧接着次年迎来哈国纪念阿拜诞辰150周年，您能回忆当时译本与中国读者见面后的反响吗？其中有没有一些有趣的故事？今年，是阿拜诞辰175周年，26年过去了，这26年里，从您的角度来看，中哈两国的文学交流交往方面有了哪些飞跃？
答：其实，1994年我翻译《阿拜箴言录》有一定的偶然性。1994年9月间，时任民族出版社哈文室主任哈力别克兄长打来电话对我说，艾克拜尔老弟，有一位翻译家粟周熊自俄文转译了《阿拜箴言录》，但是，我们看了，与哈萨克语原创《阿拜箴言录》相差太远，你能不能把把关，审一审译文。
我说可以。因为阿拜在哈萨克文化史上占有独特地位，影响深远。我欣然应允。
拿到纸样（当时电脑的应用在中国才刚刚起步，远不像今天这样可以实施无纸办公）我看了一周，对照哈萨克文原文《阿拜箴言录》，我发现中译本与原作之间有“南辕北辙”之感，这不是伟人阿拜在直抒胸臆，而是一位醉汉在喃喃呓语。
于是，我和哈力别克兄长沟通，我说这个译文没法编辑，估计俄译文就存在问题，所以译成这样，我建议自哈萨克文原文重新翻译。哈力别克说，来得及不？我说，来得及。他说，那好吧，你抓紧。
那时候每天都要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回来后等家里人睡了我才挑灯夜战。
1994年10月（也没有后来的国庆长假），我用一个月的时间翻译完成了《阿拜箴言录》，这又是一种必然。当我把译稿交给哈力别克，没几天他就打来电话，他说这个译文太好了，我们就用它。
但是有一点请求，译文出版时能不能把粟周熊的名字列在你前面？我说为什么？哈力别克说，因为粟周熊通过穆拉特·埃乌佐夫大使（哈萨克斯坦首任驻华大使）给我们赞助了一万八千元人民币，而且毕竟人家也由俄译本转译过。
其实，我与粟周熊先生很熟悉，他是侗族翻译家，曾经翻译过《白比姆黑耳朵》等很多俄苏文学作品，也由此我在任中国作协民族文学处处长期间介绍他入中国作家协会成为会员，都是老朋友。
我说可以，但是，今后我在期刊报纸发表译文、结集出版时只会署我的名字。哈力别克说这样可以。他还强调，译文出版时没有稿费。我说可以。
所以，迄今《阿拜箴言录》在民族出版社一版再版，作为译者，我没有领取过一分钱的稿酬。但我觉得，为了阿拜作品能走向辽远的中文世界，这很值得。
《阿拜箴言录》（中哈文对照版）一经问世，就受到读者欢迎。我收到许多读者来信，甚至还有外地读者赶到北京来找我讨书签名。这些年来，也成为哈萨克族青少年学习汉语的辅导读本。
今年是阿拜诞辰175周年。有趣的是，20多年后我在2019年9月又开始翻译阿拜的诗歌。
哈萨克斯坦国家民族翻译中心精选了阿拜的148首诗歌、叙事诗。2019年11月16日，由于电脑系统出现故障，我翻译好的近四十首诗全部丢失。我只好由Windows界面转换到苹果界面，开始熟悉苹果界面操作方式，回头重新翻译阿拜诗稿。
后来遇到新冠疫情封闭隔离在家期间，我一边关心着疫情和天下大事，一边不分昼夜在家翻译阿拜诗歌，到了三月底就完成了148首诗。很快把译稿交给了浙江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曹元勇先生。他人很热情，也是一位学者，对我的译稿非常重视。6月初，浙江文艺出版社派来庄馨丽、睢静静二位责编，在北京现场办公完成最后的编校工作，迅速付梓出版。
《阿拜》出版是个标志，表明中哈两国间的文学翻译出版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也符合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中国愿同有关国家一道，实施亚洲经典著作互译计划和亚洲影视交流合作计划，帮助人们加深对彼此文化的理解和欣赏，为展示和传播文明之美打造交流互鉴平台。”
中国这些年来翻译出版了《阿拜》《阿拜之路》《阿拜箴言录》《永不言弃》《黑旋风》等一系列哈萨克斯坦文学作品；而在哈萨克斯坦也出版了《红楼梦》《水浒》《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四大名著和鲁迅、矛盾、巴金、王蒙、莫言等现当代作家的作品。文学互译对促进民心相通，构建人文共同体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问：近些年来，我们关注到，您的6部作品已被翻译成为哈萨克文走进哈萨克斯坦，您也参与到中国影视作品走进哈国的工作中，还有就是在微博上，我们看到您翻译成中文的《母亲》《心爱的啊》等几首哈萨克斯坦歌曲不断上线转发，无论是线上线下，还是影视、歌曲、文学创作等等方面都有您积极参与的身影，这期间有哪些让您感觉难忘的瞬间？对于中哈民众加深对彼此文化的认识交流，您还有哪些期待和想法呢？
答：近些年来我的小说集《瘸腿野马》、传记文学集《木华黎》、《艾克拜尔·米吉提作品集》（4卷）在哈萨克斯坦翻译出版，《木华黎》同时被哈萨克斯坦译为俄文、英文出版，受到读者欢迎。
2017年4月间，由我担任常务副会长（法人代表）的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和英雄儿女品牌联盟（英雄儿女文化有限公司），与中国电影集团合作，并请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电视台译制中心对口形配译《伊犁河》等六部中国电影，于2017年6月7日，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举行新闻发布会暨首映式，举办中国电影周，受到哈萨克斯坦观众的广泛欢迎。
2017年6月8日，习近平主席出席阿斯塔纳世博会开幕式期间，与哈萨克斯坦首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哈萨克斯坦共和国联合声明》第四款第二十二条明确指出，中哈两国要“加强人文交流，拓展媒体合作，加强两国文学作品和电影互译合作，共同拍摄电影”。之后，中哈两国共同拍摄了电影《音乐家》。
在今年疫情期间，我除了翻译阿拜诗歌，还翻译了《母亲》《心爱的啊》《雨呀雨呀下》等几首哈萨克斯坦歌曲发布到我的微信公众号和抖音上。后来推荐宋雪演唱哈萨克斯坦著名作曲家夏木希·哈勒达耶夫的名曲《你是我的歌》。
这些歌曲在自媒体时代不承想广泛流传。我以为音乐是人类的通用语言，优美的旋律会打动任何与它接触到的人，真正起到民心相通的作用，拉近人与人的心。
今后我还会做这样的翻译工作，与听众一起享受优美的音乐带来的欢乐，同时无论是线上线下，还是影视、歌曲、文学创作等等方面，对于中哈民众加深对彼此文化的认识交流，我都会做出我的努力。
问：您兼任《中国作家》主编时提出“用最优美的中文，写最美好的中国人形象，为全世界热爱中文的读者服务。”对于热爱中文的、想了解中国的哈萨克斯坦读者，您还想推广哪些优美的中文作品呢？
答：2008年我兼任《中国作家》主编后，提出了“用最优美的中文，写最美好的中国人形象，为全世界热爱中文的读者服务”的办刊理念。
因为在此之前，中国文坛风行一种“消解主流意识形态，颠覆传统文化”风气，一些作品专门以写中国人的“丑恶”为目的，诋毁人，诋毁英雄。
这不应该是文学的宗旨。文学应当颂扬英雄、赞美英雄，以塑造英雄为己任。英雄话题是人类共同的话题，用各自国家、个个民族的英雄来对话，就会顺达舒惬。
我在十一、十二届政协委员任上提出的《烈士纪念日》和《英雄和烈士荣誉保护法》已经确立和实施，像过去那样随意恶搞英雄、调侃英雄、诋毁英雄的情形将被法律约束。
崇敬英雄、学习英雄、赞美英雄、热爱英雄已成为社会的主流，文学风气也在为之而变。
我想对于热爱中文、想了解中国的哈萨克斯坦读者来说，现在的网络途径非常便捷，可以阅读《人民文学》《中国作家》《民族文学》《十月》《当代》《收获》等主流文学期刊和《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作家文摘》等报刊，还有人民文学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等主流文学出版社推出的作品。这样就会极大的节约搜寻作品的时间，直接接触到中国文坛最新脉搏。
虽然总会有遗珠之憾，但是选择性阅读历届获得“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作品，也会深受裨益。这是我的初浅建议，不一定适合每一位读者。因为每个读者都有各自的阅读习惯和欣赏经验，请相信你自己的嗅觉和审美需求，由你自己做出判断。中文世界是个博大的海洋，欢迎在这个语言的大洋上畅游。
作者资料
艾克拜尔·米吉提，中国哈萨克族著名作家、翻译家，新疆霍城人。第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影视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原党委副书记、管委会原副主任、《中国作家》原主编。
其处女作《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1979年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等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和其他奖项。2015年荣获哈萨克斯坦金质奖章，2020年8月10日荣获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授予的二级友谊勋章。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瘸腿野马》《存留在夫人箱底的名单》《蓝鸽、蓝鸽……》，传记文学《穆罕默德》《木华黎》，译著《阿拜箴言录》（哈译汉）、《阿拜》（哈译汉）、《论维吾尔十二木卡姆》（维译汉），《艾克拜尔·米吉提作品集》（四卷）、《艾克拜尔·米吉提作品集》（十卷）、《艾克拜尔·米吉提短篇小说精选》，小说散文集《凤凰花开》、小说集《我的苏来曼不见了》、评论集《耕耘与收获》、长篇纪实文学《黄河金岸》（合著），提案集《政协委员风采录：艾克拜尔·米吉提》，学术著作《哈萨克族》（合著）。其作品被译为多种外文，以及中国若干其他少数民族文字。
来源：刊载于哈萨克斯坦《今日丝路》报中文版第86期
记者：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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